裴长洪:金融危机后中国外贸形势现状与发展

　　演讲人：裴长洪，中国社科院财政与贸易经济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我要讲的是这样几个问题：一是2009年上半年进出口贸易的主要特点；第二是对下半年趋势的预测；第三是出口贸易企业应做哪些努力；第四国家宏观政策应做哪些事情，因为有些事是非企业能力可为的。

　　一、2009年上半年进出口贸易的主要特点。

　　上半年总的情况来看当然是不好的，上半年进出口贸易总额同比下降23.5%，其中出口下降21.8%，进口下降25.4%。进口下降幅度更大，当然进口下降幅度大是因为国际石油和初级产品价格比去年更低。跟世界其他贸易大国相比我们下降的幅度相对还低一些，世界贸易组织7月22日说今年中国将超过德国，坐上世界出口贸易冠军的宝座，不是因为我们今年很牛，而是因为我们没有跌得像他们那么惨。当然进出口总的来算还是第二，但是变成第一时间也不需要很长。

　　从上半年的情况来看，我们下跌的幅度没有那些大国那么大。有什么特点呢?

　　一是双边贸易排序发生了变化。

　　这跟开发新兴市场有关，从出口角度来看欧盟、美国、香港是中国大陆前三大出口市场，接下来应该是日本，但是今年上半年的情况变了，东盟超过了日本变成中国第四大出口市场。为什么东盟出口市场扩大了呢?是因为前年中国和东盟签订了自由贸易区协定，从2009年l月l日开始，我们跟东盟有60%的产品实现了零关税，从明年开始90%产品的关税降到零，这个事情是很重要的。因为其他的新兴市场比如说中东一些国家、土耳其、南美、印度，他们都采取了提高关税这样一种贸易保护主义的做法。东盟明年有90%产品关税降到零，这给今年上半年中国跟东盟双边贸易的扩大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机遇。

　　中国也成为巴西、智利第一大贸易伙伴。过去美国一直是他们最大的贸易国，但是今年上半年巴西对中国出口增长，对美国出口下降，对欧盟出口也是下降，智利对美国出口下降，对欧洲出口也是下降，对中国出口只下降了一点。于是，中国取代美国成为巴西、智利的第一大贸易伙伴。

　　二是低技术出口产品更抗风险。

　　这个可能更出乎大家的意料，以前大家都说产品要提高技术水平，但是金融危机以后，去年和今年上半年，事实证明低技术的产品出口抗风险能力更强，因为它的需求是刚性的。上半年农产品出口同比下降7.9%、纺织品、服装、鞋、塑料制品、箱包、家具这些劳动密集型产品下降的幅度都没有超过10%，我们整个外贸出口下降幅度是21.8%，但这些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下降幅度很小，这很超出我们过去一般的认识，一般认为这些东西可能不好卖，要提高技术，现在恰恰是电子设备产品最难卖。机电产品下降幅度是21.2%，接近平均下降幅度，但是机电产品国家给的出口退税是最多的，高新技术出口下降21.3%，其中电器、电子产品出口下降幅度也比较大，包括汽车、轮胎、钢铁、铝材都有大幅度的下降。这个也非常发人深省。

　　三是进口商品价跌甚于量跌。

　　铁矿砂、商品油进口量下降，但价格下降幅度更大，铜铝进口量上升，但价格下跌。其他像资源性的产品和中间投入品价格都是下跌的，像农产品价格也是下跌。这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今年上半年本来我们应该是抓住铁矿砂、石油这些资源性产品进口作为储备的一个重要机遇，但是我们是不是抓住了呢？现在还不敢说。但七月份我们进口的铁矿砂大幅度上升。所以国际石油、矿物资源类产品价格下降，提醒外贸企业，出口做得不行的时候，你们也可以考虑考虑做进口，因为进口至少上半年是国际市场价格最低的时候，低的时候买进来，到高的时候卖出去，进口买卖也还是能赚钱的，当然你要有足够的资金来做这件事。

　　四是国家出口退税已经用到极限。

　　从2006年到2008年7月份国家6次调低出口退税率，从2008年8月到现在国家是7次调高了出口退税率，一共调了13次，平均每两个月调一次，像拉风箱一样。上半年出口退税已经达到3，513亿元，比上年同期增长21.9%，预计全年将超过7，000亿，比上年5，800亿，净增长1，200亿。目前的情况，机电产品大概70%税号已经全额退税，当然这是媒体公布的，企业是不是感受到了那不一定。纺织品服装出口退税率已经达到15%，国家已经花了很多钱，但不见得企业觉得都退给我了，因为从政策到操作很复杂。但总的来讲，从国家政策层面来讲，希望国家再出台提高出口退税力度的政策已经没有什么空间了。

　　二、下半年的趋势。

　　下半年总的出口趋势会逐步好转，每个月下降的幅度会收窄，到第四季度也可能会出现变成增长。今年四季度按当月算同比可能会出现正增长，当然全年还是负增长。关键今年是一位数负增长，还是两位数负增长，这是考验中国外贸非常重要的指标。

　　世界贸易组织预测2009年世界贸易下降幅度大约是9%一11%，当然这是预测，中国上半年大大高于这个下降幅度，我们是23.5%，假如说今年世界贸易下降幅度是11%左右的话，那如果高于这个幅度我们就很丢脸。所以，对外贸企业我画一条线作为考察企业今年业绩的一个标准，今年你能增长那是了不起，绝对是好样的；今年出口的金额假如说下降的幅度不超过13%，你就是及格了。我的意思就是说，中国应当力争低于世界平均下降的幅度，这是我们应当争取的。

　　三、出口贸易企业应做哪些事。

　　这个方面的讨论，无论是学术界、经济界、企业界都说了很多，企业要走自主研发、自主品牌出口，不要搞贴牌加工，通过投资带动出口，说得更多一点就是要培育跨国大集团，等等，这些意见都有，也都对。但是这些东西都是长远目标，在中短期都很难做到。一个企业要开发一个自主品牌，这个自主品牌要得到世界的认可，十年、八年是少的。这需要很长时间的努力。

　　那么中短时期企业可以做什么呢?我这里讲的也是一般的趋势。从中短期的层面来讲，我先讲加工贸易，加工贸易未来的趋势是做内销市场，因为现在加工贸易进料加工比重越来越大，国内配套越来越多，国家通过一定政策的引导它可以内销。这些外销产品无论是质量、功能都比国内销售产品的市场要好。今年做了实验，加工贸易的产品做内销受到国内市场很大的欢迎。但为什么他内销不了呢？一是有政策障碍，第二做外贸都是订单，几集装箱地走，内销的渠道在哪？不知道。所以很多做外销的企业不会搞内销，没有渠道。加工贸易产品内销会成为将来一个新趋势。当然作为企业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到哪里找买主，内销渠道怎么打开；第二做内销的融资渠道从哪里来，做内贸的融资渠道跟外贸不一样，这就是要解决的问题。这个趋势企业要认识到，剩下的问题要你自己去解决，营销渠道和融资渠道都会有办法的。

　　一般贸易企业是什么趋势呢?将来有一些企业会走服务型制造的道路。什么是服务型制造？比如说通用电器的生产厂，慢慢他的服务业绩增加，服务业绩收入慢慢多于制造业务的收入。这个内容就很多了，从产业来讲有贸易融资、售后服务、修理服务、物流、收回拆卸、定制服务、生命周期服务、按需服务等等，这些会成为制造业的新趋势。

　　这种新趋势是国际竞争的一种新模式，为什么要采取这个手段呢？因为市场需求变了。市场需求过去是产品导向，现在是解决很多问题，甚至从规划开始，安装、培训|、维修、教育这一整套服务，设计产品上下游产业链等，光供应产品不够，还要提供服务，这是制造业要做的努力。当然这些服务环节也是价值链的高瑞环节，慢慢增加高端环节你的收益就会高，特别是现在的制造业都是大批量生产，标准化工业产品怎么搞差异竞争呢，就是服务，这个服务是以技术、知识为基础的服务，这就是无法复制的。再一个，过去都是一次性交易，现在要转向长期服务。要达到长期服务的目标就要通过更多的服务来实现。

　　这些努力在经济不景气时期比主流业务更能抗风险。今年一季度我听北京IBM销售公司总经理讲他们的业务没有下降，主要是服务。

　　四、国家宏观政策应做哪些事情。

　　要继续支持企业保持和延续原有的国际竞争优势，特别是成本竞争优势。我相信对于中国绝大多数的中小企业来讲，你们现在还离不开低成本制造这个竞争优势，离不开!盲目地过高地评价企业的竞争优势，认为中国企业现在可以不要低成本竞争优势，大家都去走高端，这个不现实。这也就是为什么从金融危机爆发以后，国家去年八月份到现在提高了七次出口退税率。

　　有很多仍然能保持低成本制造的政策国家并没有用，比如说人民币汇率。现在美元、英镑这些西方主要货币一直在贬值，新兴经济体的货币也在贬值，但只有人民币一直在升值。所以人民币汇率给企业造成很大压力。还有劳动成本、低工资成本的优势我们也即将丧失。

　　没有认识到更多的就业是真正维护劳动者的利益，而认为把工人的工资水平提高了就是维护劳动者的利益，这个看法很片面。国家现行的政策是不希望你们再有低成本竞争优势，尽管这个政策在我看来是不对的，对你们来说怎么办?那就是尽快培育新的竞争优势，当然国家也有责任支持和引导企业培育和寻找新的竞争优势。

　　新优势的形成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在这个问题上作为企业心里要明白，现在老的低成本竞争优势不多了，出口退税也用到尽头了，人民币汇率国家不肯调，其他的要素价格、工资、土地、租金也不便宜。在这种情况下，就更要发挥企业自己的积极主动精神。